《胜利在望》C5

姜义建在电话那边深吸一口气,漠然道:“没事。”他踌躇了会,又说,“你带着你学生一起来呗,我正好也认识一下。”
金在奂越听越奇怪,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五十块钱代金券今天要到期啊。”
他困得眼睛粘在一起,脸蛋肉也淌到肩膀,过会就张着嘴打起瞌睡来。姜义建还想辩解,听电话那边没了声响只好挂了,又怒火滔天地把最后一件衣服往行李箱里塞。

待金在奂中午醒了,起来洗澡的时候才开始思考这事。他觉得姜义建最近行为反常,态度粗暴,很可能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不禁有点紧张,又心想他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凭啥杞人忧天。正巧邕圣祐发来信息说已经到了正在小区门口等他,他就赶紧把头发吹了,厚厚堆成个蓬松毛球,套个大帽衫就往楼下跑。
邕圣祐这次是自己开车来,正独自靠在车门上站着,很引人注目,他今天还把刘海抓起,露出光洁额头,构成的画面惊天动地光芒四射。金在奂有点尴尬,绕到副驾驶处坐上车去,边系安全带边小声道:“…琴店挺近的,其实我自己坐地铁过去也行。”
“没事,我开车又不麻烦。”邕圣祐说,“而且买了琴放车里也比较省事。”他单手把着方向盘倒车,身体就跟着往金在奂那边倾斜一点,后者躲无可躲,安全带又勒肚子勒得难受,只好温驯地呆呆坐住。邕圣祐专注地看倒车位置,脸孔与他凑得很近,细小绒毛都一清二楚,他就忍不住去看,却发现对方不仅眉眼深邃,连嘴唇都颜色鲜润,睫毛浓浓垂着,有点像个什么动物。

“那啥…”金在奂想和对方聊天,又惊觉自己现在是人家老师,不好随便称呼,就讪讪道,“我那天听你朋友叫你名字了,但我——”
“我姓氏不常见,所以用它做微信昵称。”新学生马上接话,“圣是圣经的圣,祐是示字旁加上左右的右。”他好像还怕金在奂记不住,又补充道,“我一会写给你看。”
金在奂受宠若惊,他上次教吉他还是青涩大学年代,遇到过的熊孩子多少也有一打,这新学生虽说年纪稍大了点,可态度端正虚怀若谷还主动报上姓名,简直孺子可教。他有点高兴,便说,“我知道了。”
邕圣祐打了个转弯,又顺手把加湿器开了,笑道:“你叫金在奂。”

被喊了名字的人也没觉得奇怪,只以为是表妹无意间念起,还有样学样道:“奂是美轮美奂的奂。”他向来对于自己名字来历十分骄傲,就趁着等红灯赶紧解释,“本来我爸准备给我用火字旁的那个,但是我妈给我算命来着,说我八字里太多火了,再用火就烧起来了…”
邕圣祐点头:“唔,是美轮美奂。”
美轮美奂不知道对方是翻了他一晚上朋友圈才找到他大一刚入学那会发过张拍得不甚清楚的学生证,卡片上赫然一个呆呆蘑菇头,底下连名带姓极为齐全,丝毫没被低下像素影响。“你也觉得这名儿挺好的吧!”他找到知音,兴致勃勃地补充道,“要按我爸那套来,我自我介绍就得说我这焕是精神焕发的焕…哪行啊。”
知音又点头,佯装专心变速,其实是偷偷用力呼吸几下。金在奂身上帽衫是加绒厚款,去年冬天洗过后就压在衣柜最深处,这时拿出来穿了就有股淡淡柠檬味儿,不知道是洗衣液还是柔顺剂香气。邕圣祐被心里的喜欢劲儿糊了鼻子,顺水推舟竟然觉得是体香了,再看金在奂就跟看一块柠檬小蛋糕似的眼睛直放光。小蛋糕不知其意,又换了话题道:“其实你刚入门也不用买特别好的…几百块钱的都行,主要还是得看缘分。”

邕圣祐对“缘分”二字还挺感兴趣,但他也没再多问,只耐心听对方讲了一点基础知识。车辆径直拐进一条岔路,面前豁然开朗,两侧几乎全是乐器商店,他找了街边空位将车停稳,两人便一同往金在奂所说的那家琴行去。
老板靠着一台漂亮钢琴坐,正懒散翻动几页旧琴谱,远远看见金在奂就面无表情道:“我脚崴了,你自己玩。”他长得倒是手长脚长,即使坐着也能看出来是瘦高个子,皮肤又白皙,估计是搞音乐的。果然金在奂压根不理睬,敷衍哼了声就转头对邕圣祐道:“以前跟我一起教小孩弹琴的哥们。”
“现在不教了?”
“…早就不教了。”金在奂恨恨地说,“富二代,教了几天嫌小孩吵就回家了,帮他爸管公司,赚了钱还自己开琴行,扑街。”
所幸那扑街富二代专注于玩手机,没注意二人对话,邕圣祐听着金在奂语气嫉妒,不禁有点明白,便正色道:“…我不那样。”他本来就是这么一说,也不太期待对方能理解他意思,没想到金在奂表情好像有点不自在,后脑勺微微动了动,似乎是点了下头。邕圣祐心念电转,刚想追着再补充几句,就听金在奂问:“这边吉他种类好多,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啊。”

金老师倒不是想转移话题,实在是因为他还真没理解邕圣祐简单剖白的深层内涵,人家是想暗示自个儿虽然同为富二代但耐心又长情,与那琴行老板有天壤之别,今生绝不扑街。可惜金在奂以为对方在保证不会像其他学吉他的小孩那样吵,还琢磨自己是不是对待学生太过春风化雨,导致二十来岁的青壮年都逆向生长,一朝回到学龄前。“要不就买个黑的?挺酷的,比木头色的唬人。”
邕圣祐还沉浸喜悦中,闻言就抬头看金在奂给他指的吉他,“挺好看的。”
“那我试试音。”金老师专业道,自己挽起袖子就动手摘了琴下来,期间动作颤颤巍巍,倒把邕圣祐看得心惊肉跳,“你刚开始学,其实应该买个古典吉他…民谣的弦太硬了。”
邕圣祐做过一点功课,便虚心道:“指弹有点难。”他在对面找地方坐了,盯着老师调音。金在奂也有段时间没练习过,手指不太灵活,就随便按了几组和弦,结果一抬眼看到邕圣祐热忱表情,顿时下不来台,心想今天怎么也要炫一回。“…那我唱个歌吧。”

他没开嗓,声音糊在喉咙口,是那种黏糊糊的哑,却意外十分性感。这歌是他高中时写的,旋律效仿卡农层层推进,还多了点降调,歌词又是改了现代诗放进去,听起来有点忧郁。邕圣祐没想到能听金在奂唱歌,当下便愣了,眼睛也直勾勾看着,金老师却没察觉,只专心哼一小段没填词的部分,扫了几下弦才结束。
琴行老板在旁边说:“鼓掌鼓掌。”
金在奂装没听见,伸手把吉他靠墙边立着放了,满意道:“音质挺好的。”他问邕圣祐喜不喜欢,或者想换个别的再试试,后者想起一会上课的事,忙说就这个了,随即拿了卡去刷。结完账琴行老板还亲切送了个调音器,结果金在奂态度十分冷淡,勉强道谢后急忙拉着邕圣祐跑了。

回去路上邕圣祐按捺不住,好奇道:“…你俩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没有。”金在奂一口否认,脸却有点红,“你别问了。”他压根不会撒谎,眼神动作都很躲避的样子,邕圣祐起初只以为金在奂是看不上那人做派,没想到戳了下就弹出这么个反应,瞬间懂了,心下一喜道:“…他是不是追过你啊。”
金在奂身体一僵,结巴道:“没,没有。”他心怀鬼胎,又侧过身去看邕圣祐表情,发现对方一脸不相信,犹豫片刻,只好承认道,“也不算追…就给我写过歌,还请我看电影。”那扑街富二代大学时很黏他,示好相当频繁,仗着自己吉他本事厉害就屡屡献歌,导致金在奂想起这段往事就十分崩溃。“…我上大学那会年纪小,也不知道委婉啊,跟他摊牌的时候说我就算喜欢男的也不喜欢他那样的。”他没说自己其实有点后悔,人家一有钱人跟他真心实意的,现在这金子般的心打灯笼儿也难找,可惜摊牌后俩人就基本算掰了,对方也就是开了琴行后才联系他,还说过来买琴能给打点折。
邕圣祐揶揄道:“那你还去他那买吉他。”他从这一小段话里抓着了重点,蓦然觉得还是很有希望,“那条街上不都是琴行吗。”
“他店里进的琴质量都挺好的。”金在奂着急忙慌辩解道,“而且能给我打九折,省了一百多块啊。”他解释得太迅速,没发现这事他也就和姜义建一人说过,还是之前姜义建向他出柜时他为了安慰对方才抖搂出来的黑历史,而面前这人才与他认识短短两天,要说知根知底倒不至于,可该告诉的不该告诉的都透露了个干净。
邕圣祐倒是没往这方面琢磨,他正直觉想说你给我省钱干嘛,转念一想又生生刹住,手指用力攥了方向盘,满意笑了下。

待到二人走进金在奂家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金老师惦记着晚上接姜义建吃饭的事,看了下表就有点着急,低头发条微信出去。
金不在:我俩刚开始上课
金不在:估计五点结束不了了,你到了就先过去,我完事了马上找你
他这微信发的时间尴尬,要是按姜义建之前汇报信息来看大概是落地后才能收到,金在奂粗略寻思反正早发晚发都是一样,就把手机扔到一边,赶紧请邕圣祐在谱架旁边坐了。“我先教你调音。”
说是教调音,其实是金在奂用来观察学生音感环节,有些小孩压根分辨不出错音,要来学习弹奏就是百倍艰难。好在邕圣祐耳朵很灵,也专心记了弦,他手指很有力量,指腹略扁平,十指张开时跨度又很宽,是适合弹奏大部分乐器的手。金在奂有点羡慕,不自觉就伸着自己手过去,小声道:“你天赋很好啊…我刚学琴的时候手指没力气,还被老师打了手心的。”
邕圣祐看了眼,狡黠地开口道:“我以为你手会很小。”
“…你们怎么都这么说。”金在奂沮丧道,“我去买鞋的时候店员也直接给我小号。”

邕圣祐本来想顺势问下对方鞋子码数,想想又觉得不行,就说:“那我的手也比你的大。”他还真的伸出手掌摊平了,手腕处露出一截浅红色手表印子,金在奂闻言便想批评学生幼稚,结果看他这么一来又不服输了,干脆撸起卫衣袖子去和人家对腕线,又把自己掌心温温热热贴了上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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