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沉

那人却抬起他下巴，低头专心地吻下来，嘴唇灼热，亲吻却意外温柔，两人分开时他眼里带着快乐笑意，大声说了句什么，金在奂没听清楚，但他认得那三个字的口型。夜空璀璨，烟火辉煌美丽，姜义建专注地看着，眼睛十分明亮，金在奂却只是怔怔注视他笑容，心想这真是他这辈子最冒险的梦。
无论如何这是他生命中最最珍惜的朋友…是万万不能随意对待的感情，金在奂在烟花炸响的那一刻便知道他必须鼓起勇气、用尽全力地爱上这人，而他终于也做好所有准备，即使前路困难重重也在所不惜。

“You don't know you are beautiful——”
姜义建举着手机，长臂一伸便将金在奂紧紧搂住，两人脸上映着烟花光亮，挤在屏幕小小取景框里自拍，周围人群景色模糊，只有他们笑容清晰真切，金在奂第一次感觉到悸动，他心跳得厉害，趁对方不注意便去试着吻他侧脸。姜义建还认真仰着脸看烟火，又跟随音乐节奏点头，狗狗耳朵就一动一动，仿佛真的长在他身上，金在奂嘴唇只轻轻一触，他却惊得回过头来，难以置信盯着对方看。
金在奂有点窘迫，想开口解释，姜义建却全都明白，旋即情难自禁地抱他，彼此分开后也一直十指相扣。周围情侣互相依偎，只有两人偷偷牵手，仅仅是肩并肩站着也甜蜜，金在奂这一刻终于有了点不同寻常感受，却觉得胸中石头落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烟火秀只持续二十分钟便结束，待到两人从出租车下来时也并未很晚，楼下餐厅与便利店还开着，街灯温暖，有点像漫画里场景。金在奂慢慢走到自己住的小区门口，又回过头来，忐忑道：“那什么…今天我回家睡吧。”
姜义建点点头，笑道：“唔，你好好休息。”他没觉得失落，仿佛对方不自在提议是意料之中事情，反而语气促狭，“明天干嘛去？最后一天假了…陪不陪我？”
金在奂有点纠结，过会才说：“我明天要见邕圣祐。”他没打算瞒着对方，表情也坦诚，果然姜义建面部肌肉抽动，想发怒又不忍心，最后只是沮丧道：“…哦，你早点回来。”

“就几句话。”金在奂摸了摸鼻子说，“我请他…喝个咖啡。”他解释得隐晦，姜义建却一下明白了，神色松弛，走过来专注盯着他看，片刻后叹气：“我知道。”
金在奂与他对视一会，姜义建便招架不住，承认道：“我…真不想让你去。”他头上那耳朵还没摘下来，被风吹得有点歪了，垂着脑袋样子又像个可怜金毛大狗，只差条蔫了的尾巴，“你和他打电话说，行吗？”
“…我不想那样。”金在奂犹豫地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他抹了把脸，表情是那种不自信的迷茫感觉，又低头摩挲口袋里的手机，半晌才慢慢道：“我希望能处理得好一点…”

他蓦然想起小时候暗恋的前桌女孩，对方成绩很好，笑起来有甜美酒窝，给他讲题时十分耐心，身上还带着点好闻香味。金在奂那时不过十几岁，正值青春期初期，难免怦然心动，悄悄写了情书塞到她抽屉里。女孩看见他署名，却未给他回复，之后表现如常，只不过讲题时疏离了点，金在奂情窦初开，一颗少男心摔得稀碎，明知道对方大概是对自己没感觉，还硬要自我安慰说是现在以学业为重，准备待到毕业后再去重新表白。结果女孩没多久便转了学去另外城市的省重点念书，临走时也没特意对他告别，金在奂这才彻底死了心，为此还偷偷掉了点眼泪。
他现在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自欺欺人了…甚至愿意接受漫长人生中概率极小的无限可能，也知道在分岔路口必须做出艰难选择。金在奂长大后曾无数次后悔当时没能开口去问那女孩真正想法，这样即使被拒绝也不觉得遗憾，无限可能正站在他面前，艰难选择却还在等他，他经历过深切痛苦，因此明白自己不能做轻视对方心意的那一个。

姜义建深吸一口气，妥协道：“嗯。”他从前爱金在奂，更多是种默默付出，现在情况截然不同，他占有欲就更强烈，甚至想跟着对方回家去。“那你结束了叫我，我去接你？”
“唔，去看个电影吧。”金在奂心里豁然开朗，语气也高兴点，“我给你打电话。”
两人在小区门口站了会才走，明明还未真正确认关系，却已经有点舍不得分开，金在奂身上仍然很痛，精神也十分疲惫，到家后便打开热水洗澡。他躺到床上打开手机时才看到姜义建给他发了刚刚烟火秀时的照片，虽然困得不行却还是强撑着加了个滤镜发到朋友圈去，果然不一会就一大堆人点赞评论，其中又是女同事几人刷了个满是玫瑰花的队形。
姜义建随即也发了一条，两人合照那张嵌在九张图中间，配字道：Lucky I'm...
金在奂没理解这半句意思，他闲着无聊，又随手打开对方朋友圈翻看，姜义建这人发东西频率不高，生活照拍得像杂志配图，自拍也很帅，只偶尔分享点音乐影评和活动集赞。他慢慢滑动屏幕，却看见在居酒屋照片前还有首歌，歌手信息相对陌生，歌名却让他心中一动。他想起前两天刷朋友圈时就看到过姜义建这次分享，当时没在意就划过去了，偏偏今晚又有如此巧合——
姜大傻：（笑脸）【分享音乐-Lucky】

金在奂点开播放键，他没听过这首歌，只觉得鼓点轻快，男声清越舒服。
“Do you hear me, I'm talking to you, Across the water across the deep blue ocean...”
“Under the open sky oh my, baby I'm trying...”
他本来以为是男歌手自己的曲子，大概是那种可以用吉他自弹自唱的上口旋律，结果只一小节过去女声便加入进来，变成一首对唱情歌。
“Boy I hear you in my dreams, I hear your whisper across the sea...”
“I keep you with me in my heart, you make it easier when life gets hard...”

音乐到这里只堪堪一顿，金在奂知道即将到副歌部分，便漫不经心地退出界面，想去看刚才发的朋友圈下面回复，男女歌手声音此时却合到一起，温柔唱道：
“Lucky I'm in love…with my best friend——”
金在奂：“……”

他心神俱震，以为自己听错，几乎是瞬间打开搜索引擎去查这首歌。屏幕上英文与他听见的分毫不差，他呆呆看了会，才明白姜义建那条朋友圈的配字意思，不禁百感交集，又独自念了会歌词。音乐还放着，合唱旋律甜蜜，金在奂盯着对方头像，不自觉伸出手指轻轻摸了下。
“They don't know how long it takes, waiting for a love like this..”
“Every time we say goodbye, I wish we had one more kiss, I wait for you I promise you, I will...”
他犹豫片刻，点开对话框发了条信息过去，姜义建回他个亲亲表情，又说：知道了，晚安。
金在奂笑起来，把手机充上电，却不关机，又按低音量，渐渐在音乐中睡着了。

国庆最后一天假期终于到来，外面格外热，显然在夏天结束前作垂死挣扎。金在奂给自己弄了点早饭吃，手机在桌上纹丝不动，他早上发了微信给邕圣祐，约在附近一家咖啡店，还说自己会稍微晚点，让他先过去坐，对方却迟迟没回复，他只能干等，好在他今天身体恢复不少，脖子上也没了红痕，看上去与平常无异，免得两人尴尬。
这时邕圣祐终于打了个电话过来，在那边语气平淡道：“你还在家？”
“唔。”金在奂闻言便起身，打算穿衣服出门，对方却说，“我在楼下等你。”他话音刚落就挂了，金在奂没反应过来，还想着怎么从家坐公交车去咖啡店，片刻后猛然回过神，顿时有点头痛。他不知道邕圣祐什么意思，脑海里盘算好的说辞瞬间忘了，又没法爽约，只得拖拖沓沓地穿了鞋下楼去。
邕圣祐没把刘海梳起来，反而穿了个夹克，看上去像个高中校草。他今天没开车，手里翻来覆去地玩一张地铁卡，见金在奂过来便露出笑容道：“走吧。”
金在奂有点茫然，问：“…你怎么在这啊。”他大概猜到对方压根没打算和他去那狭小咖啡店待着，果然邕圣祐扬了下指间卡片，漫不经心地说：“咱们换个地方。”

金在奂有点不安，对方却很坚持，看他表情踌躇就一脸无赖表情道：“你都对我这么残忍了…就陪我玩一天呗。”
这人面孔英俊，身材被外套衬得更加挺拔，说这话时神色如常，只有点微微伤心语气，金在奂本来心存愧疚，这会直接没了立场，只得投降道：“…那你说去哪？”
邕圣祐笑了下，道：“先去地铁站。”

待到两人站在熟悉游戏大厅门口时，金在奂才恍惚想起来这个地方，他心不在焉了一路，哪里会料到邕圣祐竟然会带他来这，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假期最后一天是返程高峰，偌大游戏厅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在玩跳舞机，他们在机器上换了点游戏币，握着两个沉甸甸盒子往里走，邕圣祐却对其他设施不感兴趣，转了几个弯便站到一排花花绿绿娃娃机前，又回头示意金在奂靠近。后者抬起头来，有点错愕，旋即想起一周前他第一眼正是看到对方玩这台娃娃机，还被一群女孩团团围着，身后坠了一大串毛绒玩具。
邕圣祐专心致志地投了币进去，又仔细转动夹子，最后不确定地拍了按钮，那爪子摇摇晃晃半天，堪堪夹住他目标转了会，却卡在出口不动了。他倒不生气，只冲金在奂挑了下眉，便又投两个币进去，全神贯注去夹另外一个，如此反复三四次后才终于有个流氓兔掉下来，邕圣祐蹲下去捡，又塞到金在奂怀里。
金在奂看得发呆，不禁努力回想那天场景，虽然对方此刻看上去倒很熟练，却与上次神仙般的百发百中操作有天壤之别。他隐约有点猜出来了，还不敢相信，邕圣祐认真端详一会他表情，仿佛与他心有灵犀，忍不住笑道：“你等会，我去抓个大的给你。”

其实也并未好到哪里去，邕圣祐叠乌龟本事甚至不如金在奂表妹，他似乎有点分不清大小，手速也不行，拼了好久才叠出个正确顺序，只抓了个海绵宝宝出来。两人把游戏厅里所有娃娃机都试了一遍，盒子里硬币花得只剩一个钢镚儿，终于什么都玩不了了，金在奂手里也只有十几个娃娃，和上次摆满半个走廊的壮观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玩游戏很消耗体力，他们都有点疲惫，面对面坐在旁边赌博机椅子上。邕圣祐却丝毫没有懊丧表情，拿着那个流氓兔玩了会，又满意道：“行了，我一般也就这样。”
金在奂闻言顿时更肯定了，片刻后小声道：“…你是这儿雇的托吗？”
邕圣祐：“……”
他简直服了这小猫离奇脑洞，忍不住伸手将金在奂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捏了一把脸，又边笑边解释：“当然不是！我当个游戏厅的托我有病吗！…”
“我朋友泡小姑娘，让我帮忙找角度录个视频再拍点模糊照片，假装是他抓的。”他表情无可奈何，显然想起来那朋友也觉得有意思，“我正好认识这的老板…就帮我调了下爪子松紧，还挺容易被识破的，后面跟着我玩的那几个女孩都抓了一堆。”
金在奂印象中确有此事，这才彻底懂了，他捏着个蒙奇奇钥匙链的铁环，不确定地说：“…但是你还是比我抓得好。”

邕圣祐狡黠地盯着他看，嘴角还像之前那样勾了下，说：“唔，我和你说过的，以前上学那会就靠这个帮朋友泡妞。”
“只不过那个时候都真金白银地练…现在认识人了，效果更好。”他仿佛被唤起点学生时代青春记忆，神态放松，又去注视金在奂，眼神里带着温柔笑意，“幸亏还顺便碰见你了，也不白辛苦一天。”
金在奂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半晌后才迟疑地说：“…你告诉我这个干嘛。”他琢磨不透对方用意，只能摆到台面上来问，邕圣祐却似乎一直等他质疑，抬起头来，以温和语气道：“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大神。”
“我上学那会是真的打了不少工…开的那车也是自己创业赚的。”他苦笑道，“其实一开始就没想拿钱砸你，可能是我有点着急了…我的错。”
“不过前几次我看我自己都挺那个的，估计差就差这一截儿…算了，现在好歹补得上。”
金在奂怔怔听着，试图消化对方话中深意，邕圣祐却不给他思索机会，起身把那枚孤单游戏币揣进口袋，又潇洒抓了手里一串玩具走到旁边，送了正满头大汗抓娃娃的一对学生情侣里的那女孩，笑着说了句什么。距离有点远，金在奂听不清楚，只看着眼前画面便觉得有点不真实，邕圣祐片刻后回来，打个响指道：“走，咱转个场。”

如果不是邕圣祐带路，金在奂根本不会记得他们那天晚上是这么过来的。桌游店生意甚至不如游戏厅，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小群工作人员无聊坐着打牌，朴佑镇满脸郁卒，似乎输了几把，见邕圣祐来了仍然兴致缺缺，却在瞥见他身后金在奂时猛地跳起来，惊道：“…怎么是你俩啊！”
邕圣祐一脸冷漠地把他按回椅子上，又说：“来副标准牌，我们去灯亮点的那个屋。”
金在奂有点尴尬，又不好解释，只得跟着邕圣祐进了房间。朴佑镇拿了牌盒站在桌旁拆盒发牌，浑身散发好奇八卦气息，还不敢多问，讪讪道：“…你们两个人没法玩吧，我们过来？”
“不用。”邕圣祐说，“你们玩你们的。”
朴佑镇赶紧求之不得地关门走了，金在奂不知其意，试探道：“不喊他们一起玩吗？”

邕圣祐看他一眼，沉默半晌，蓦地开口道：“你前几天一直当我老师…今天我教你玩这个。”
他神情狡猾，无所谓地把纸牌摊开，又说，“你也叫我一回老师呗。”
金在奂：“……”
之前两人是真正一个诚心教一个虚心学，半点不掺假的纯洁临时师生关系，现在邕圣祐摆明了占他便宜，金在奂顿时满脸通红，恶狠狠地说：“…教个桌游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他说完还心虚，抬起头来看一眼外面，怕那边朴佑镇听见似的，“再说了…我都会了。”
邕圣祐不置可否，熟练地伸手把不同身份牌摆在他面前，“那你说说呗，这都什么意思，再告诉我怎么玩？”他能讲出这话自然很有底气，果然金在奂一问三不知，磕磕巴巴说了半天也只勉强解释明白其中几个神牌，至于白狼还是红狼女巫还是男巫基本分不清楚，最后只得认栽道：“…你讲吧。”

邕圣祐便详细说了规则、常见套路以及各种游戏术语，他玩狼人杀蛮久，连不同人数不同配置的具体细节都能解释得十分到位，金在奂认真听着，渐渐想起自己那晚确实玩得不行，发言也是一顿胡来，若是放在其他局里估计不是一轮游也到底活不上三天。那时他还只知道对方是个游戏经验丰富帅哥，结果现在一分析竟然琢磨出点奇怪感觉——金在奂一个划水萌新运气天赋都未点满，当晚还能匪夷所思大获全胜，多半是有老玩家保驾护航。
他想清楚这点就彻底放松下来，内心感受极其复杂，邕圣祐见他神情变化，便知道他已经明白，随即低声道：“懂了？”
金在奂与他对视，片刻后点了头，他手里捧着对方感情，不敢轻易动弹，只犹豫着说：“…谢谢你。”
邕圣祐注视他一会，笑道：“没事。”他把牌收起来，眼睛专注地盯着盒子上图案，“总得让你知道，要不我还挺委屈。”

金在奂不知作何反应，喉咙发紧，似乎无法张口。邕圣祐却抬眼看他，笑着问：“你俩在一起了？”
“…没有。”金在奂没料到对方突然发问，毫无准备，愣怔片刻后便坦诚回答，“他会给我点时间，我可能…还需要调整一下，不会太久。”
邕圣祐点头，仿佛这答案他早就知道，两人谁都不再说话，过会金在奂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邕圣祐便道：“以后欢迎你来我公司玩。”
他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笑意，“你要来的话…我空一整天陪你。”
金在奂只能点头，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声音有点发抖地说：“对不起…我…”他有点哽住，似乎不知怎样妥善面对这份情意，邕圣祐静静听着，还是那样温和笑容，他用力平复一会，又道，“祝你幸福…你会找到一个特别帅的大帅哥做你的男朋友的，比我帅一万倍的那种——”
“当然啦。”邕圣祐促狭地说，又伸手轻轻摸他头发，金在奂起初想躲开，最后却还是忍着没动，对方深深注视他好久，脸上表情毫无失落意思，只笑着说：
“人嘛，还是挺善变的…”
金在奂迷惑地看他，邕圣祐冲他挤了挤眼睛，漫不经心道：“等你俩出国领证那天告诉我，到时候我再死心。”
“在那之前…我还会给你发金水，金老师。”







TBC



【下章完结】
【月底前完结】
【番外看心情看时间吧】
【以及文中出现的所有歌和电影我会整理出list】